【千亿体育】84岁的瘫痪老人，最平常的一个晚上（1）

（我的外婆今年84岁，中风瘫痪在床，已经五个半月了。
在陪伴重病外婆的时光中，我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世界。留住外婆最后的时光，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愿藉此，无数和外婆一样的老人，他们和他们家人所面对的痛苦和困境，被人们看见。）
1
晚上七点多，我接到大姨电话，在电话里，大姨着急忙慌跟我说:“琳琳，你快来，过来看看外婆怎么了？怎么眼睛都睁不开，都一天了，就跟外公快走的时候那样。”
一听这话，我慌了，马上骑着自行车去外婆家。
推开外婆家的门，木门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只看到躺在护理床上的外婆，粉色仿绸缎料的被面拉到下巴颏。
水粉色的绸缎衬得外婆的脸更枯瘦了，纵横交错的皱纹，让外婆的脸不忍直视。外婆的眼睛微微睁开，只露出一条缝隙，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神采。
我紧跑两步到外婆的床边，趴在外婆的耳边大声说:“外婆，外婆，我是琳琳，琳琳来看你了！”
外婆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仿佛睁眼很费力。
我拿出血糖仪，给外婆测了血糖，空腹10.3，有点偏高。
我马上揭开被子，外婆的肚脐眼往上四根手指处，用酒精棉片消毒，又打了12个刻度的胰岛素。

打完胰岛素，我重新给外婆盖上被子。随手拧开放在方凳上的小太阳。坐在外婆枕头边上，抓起外婆的手，一边帮她活动手指，手腕，胳膊。
一边跟她聊天：“外婆，我是琳琳，你晓得我不？”
“外婆，我今天中午跟同事在快餐店吃饭，有墨鱼，糖醋排骨，玉米松子，还有土豆丝……玉米甜甜的，可好吃了，下次我煮给你吃吃，好不好？”
我帮外婆活动了两只手所有的关节，又接着按摩她脸上的穴位，脑后的，头顶的，下巴的。
可能按得重了一点，外婆眉头皱着，眼睛紧紧闭着，眼角堆出无数深深浅浅的皱纹。她颤巍巍地伸过还能动的左手，拉着我的胳膊，往下拽。
可是，她一点劲儿都没有，她拽了五六秒钟，拽不动，放弃了。

打了胰岛素，过了半个多小时后，外婆看上去精神好点了。眼睛可以睁开了。
我又问她:“外婆，我是琳琳，你还认识我不？”
外婆盯着我，定定地看了许久，然后她摇摇头。
我不气馁，接着问她：“外婆，我不是琳琳，我是谁？我是倩倩？佳倩？”
外婆看看我，然后又摇摇头，她的眼神飘到空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3
我自顾自絮絮叨叨跟她讲话：“今天下午四点多，天彻底黑透了，站在外头，马路对面的人都看不到。
雨下得也蛮大的，我骑着摩托车，回到家里衣服都淋湿了，还冷死了。我妈妈让我去买四个轮的车呢！等我把车买回来，我开车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外婆的眼皮耷拉着，没有看我。我摇着她的胳膊，让她看着我，又问她：“等到天热起来，我们去外面玩，好不好？”
外婆的护工周阿姨，躺在自己的床上刷手机，她看到我自己问，自己答，可能觉得有些好笑，她回答说：“外孙女带你出去玩，去旅游，你要说好。”
4
我摸着外婆雪白的短发，自从她卧床不起之后，舅妈把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就跟男孩子的小平头差不多。
每次外婆洗脸的时候，就可以用毛巾顺便擦擦头发。
周阿姨说:你天天跟你外婆说话，你外婆能听懂不？
我说:“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没人说话，没人陪她，多可怜！再说她能听懂呀！你看，我让外婆把手递过来。”
我对外婆伸出手，说：“外婆，你把手给我。”
外婆颤颤巍巍地把左手慢慢地递过来，就跟电影的慢镜头似的，我鼓励外婆：“外婆，你真棒！”
十厘米的距离，外婆足足花了一分钟，我紧紧地握着外婆的手，再次夸她：“外婆，你今天表现不错，明天再加油！”

5
我放下外婆的左手，又拿起外婆的右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外婆右手的无名指和中指上，竟然都有一圈水泡，把两个手指的皮肤撑得锃亮。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外公去世之前，脚后跟的皮肤溃烂，每天擦药。可是这块刚刚好，另一块就又鼓起脓包。
就这样到处长脓包有两个多月后，外公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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