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辰时未到，慕晚吟便已经起身，她开了窗子，静静地看着窗外慢慢升腾的太阳。

那春秋二十载，许是她昨日惊吓过度，做的一个冗长的梦罢了。

“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般早就起来了？”沉香已经早起开始打点院落的事物，在院中便看到自家小姐已经起了，这才推门进来，莫不是昨日的伤口疼了？

慕晚吟揉了揉额头的包，今日已经消肿不少，“备套衣物，用完早膳便去给老夫人请安。”

“小姐，你昨日受的伤，今日可以不去老夫人那处请安，身子重要。”

慕晚吟嘴角勾着笑意，这事儿可不是她想不去便能不去的，若是不去啊，那对母女可指不定会如何变着法儿说她呢，“备衣。”

沉香应下，自从昨日醒来，小姐这一身的气度变了不少，连脾性都像是变了个人，倒真是叫她看不懂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儿，起码佩兰那丫头再也不敢作威作福了。

……

明亮的堂内，面色沉寂的老夫人坐在首位上，一边伺候的嬷嬷正用蒲扇轻轻扇着一碗还滚热的银耳燕窝。

老夫人身穿如意纹暗紫色锦缎薄衫，半百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身子却挺得笔直，一看便透露着一丝威严。

前来的范荷与慕思柔两人请了安，已经被安置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大丫头身子可有大碍？”

“回老夫人，当无大碍。”范荷面色温柔，只是动作之间却带着一丝讨好。

老夫人林氏是慕老爷的续弦夫人，先老夫人生下二房慕雄风后身子骨愈发孱弱，不久便撒手人寰，先帝怕慕老将军孤苦，便又指派了一门婚事，林氏便是第二位夫人，只不过慕老爷丧失爱妻，再也无法接受另一位女子，所以林氏最终都未诞下一儿一女。

“祖母，您放宽心，柔儿昨日已经替祖母瞧过姐姐，姐姐身子尚好，昨日便醒了，还惩治了府内的恶丫头。”慕思柔亲昵的说道，只是这话却让老夫人心里有了几分计较，昨日既然有这功夫惩治丫头，今日竟是没有力气来请安了。

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么？

正在此时，慕晚吟身穿月白色牡丹绣交领锦缎褙子，下身穿着一条淡粉色的马面裙上绣着洁白的玉兰，头戴花雕步摇发簪，额前的碎刘海一股脑儿梳了起来，额头上那暗紫色的大包在白皙的脸上尤为瞩目，唇色有些发白，看着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晚儿给祖母问安。”慕晚吟跪下身子，粉色的裙摆四散开来，像极了一朵绽放着的牡丹。

就连林氏都愣在了当场，少女瘦小的身子行着标准的跪拜之礼，早些时候，林氏就同大房二房说过，早间问安不必太过兴师动众，简单些便可，许久都没见过如此标志的行礼之仪，傲骨挺立，倒真是让林氏吃了一惊。

“快些起来，大丫头。”林氏已经堪堪起身想要去扶跪在厅中的少女，连一边的嬷嬷都险些掉了扇子。

“祖母，晚儿今日身子不适，起晚了些，这才错过了问安的时候，祖母可千万不要生晚儿的气。”慕晚吟乖巧地来到林氏面前，没有谄媚讨好，只是作为一个孙女应有的神态。

林氏抚了抚慕晚吟耳边的碎发，而后便看向她额头充血的包，左右也不过是十二岁的姑娘，这样的大包，怕是要头晕上好几日，方才又这般行了大礼……

作为一个续弦的夫人，府中没有子嗣傍身，林氏最怕的便是被晚辈不尊重忽略了去，如今慕晚吟这样做法，倒让林氏心里舒服了几分，这丫头还是看重自己这个祖母的。

“祖母怎会生晚儿的气，来祖母身边坐，嬷嬷，快去将上好的消肿药拿来。”林氏将慕晚吟拉到身边坐下，眼中有几分心疼，“还疼不疼了？”

“本来今日醒来还疼着，方才祖母一摸，便一点都不疼了。”慕晚吟笑着说，祖孙两人将一旁的母女忽略了个干净。

慕思柔的贝齿紧紧咬着嘴唇，眼中的恨意弥漫了开来，范荷紧紧抓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说道，“晚儿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慕晚吟嘴角勾着笑意，俯视着坐在一边的范荷母女，“回叔母，晚儿好多了。”

“叔母那儿有上好的祛疤伤药，晚儿受伤千万不要留了疤，晚些我便叫人给你送去。”

闻言，慕晚吟心底冷笑，早不送晚不送，非得在祖母面前送，不过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笑意，“晚儿多谢叔母。”

如今范荷在此时提及这件事，也不过是为了让林氏知道大房二房历来便和睦，方才所说的挑拨的话是无意为之。

林氏瞥了一眼范荷，并未说话，而是将嬷嬷拿来的膏药亲自涂在慕晚吟受伤的位置。

“还是祖母对晚儿最好。”慕晚吟笑着扑进林氏怀里，些微撒着娇。

见此情景，范荷朝慕思柔看了一眼，后者从怀里拿出了一串佛珠准备起身，一直在观察着这方动静的慕晚吟看到她们这番动作，从林氏怀里抬起头来，“祖母，晚儿有件好事要告诉祖母。”

“恩？是什么好事？”林氏转头看向身边的孙女，这便忽略了刚想起身的慕思柔，慕思柔僵在原地，半蹲着身子，站也不好，坐也不好。

“晚儿听说娘亲说，兄长不久便要回来了。”

“当真？”林氏略微惊喜，她的大孙慕落枫三年前便随同父亲慕振容一同出征，到后来，被封了个少年将军，在边境驻守了两年，这两年一刻都未归家，如今终于是要回来了。

“娘亲亲口告知晚儿，自然不假。”慕晚吟看着对面黑了脸的母女，心中自然是畅快，二房如今所出便只有慕思柔一人，而大房有一双儿女，慕落枫与慕晚吟。

慕落枫少年有成，林氏本就喜爱，凡事说到慕落枫，总会觉得面上增光，如今听说三年未见的孙儿要回来，当真是开心坏了。

“叔母妹妹不开心吗？兄长就要回来了。”

范荷僵硬着嘴角的笑意，附和道，“自然开心，许久不见枫儿，怕是都认不出来了。”那微微发白的指尖极好的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慕落枫，若是你回来，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慕晚吟回到映月阁，二房方才的神情她看得彻底，这不过是二房落败的开始。

“小姐。”近处走来一个小丫鬟，面容有些熟悉，如今身穿二等丫鬟的服饰，原本脏兮兮的小脸也洗了干净，打扮起来，出落得十分大方。

“查到了？”此时的慕晚吟已经恢复了古潭般幽静的眸子，她望着远处淡淡出神。

“果真如小姐所料……”半夏靠近慕晚吟耳边，轻声将事情原委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