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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亿体育】从四顾苍凉中遇见最好的自己

我曾在省城安庆路82号那家报社就职,将整整十载光阴丢在了那条路上。安庆路很窄,却似一条奔腾的岁月河流,成就了许多平凡人的梦想,也终结过很多梦想者的魂魄。轰动全国的劳荣枝与法子英命案中,他们杀害的那个可怜小木匠就在报社楼下右拐几十步转弯处找的。那个路口,天天挤满了找活干的农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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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省城安庆路82号那家报社就职,将整整十载光阴丢在了那条路上。安庆路很窄,却似一条奔腾的岁月河流,成就了许多平凡人的梦想,也终结过很多梦想者的魂魄。轰动全国的劳荣枝与法子英命案中,他们杀害的那个可怜小木匠就在报社楼下右拐几十步转弯处找的。那个路口,天天挤满了找活干的农民工。从四顾苍凉中遇见最好的自己

我采访过那个路口不少木匠、瓦匠、家装工,其中就有一个老木匠。他原在木材厂上班,穷得叮当响。他退休后在家做小板凳、小桌子,晚上扛到安庆路上站路边卖,日子滋润起来。他后来办家具厂,只招聋哑人做徒弟,每个聋哑人专做一个零部件,拼装才成一件家具。聋哑人独自连一只板凳也做不出来,都乖乖成了老木匠的“长工”,成就了老木匠百万富豪梦想。老木匠待聋哑人不薄,一天三餐吃饭不要钱。

这条路上有一个年老的女裁缝,我认识她时已七十开外了,还给人量体裁衣、补鞋。我那时跑社会新闻,成天像只猎狗四处嗅“新闻”,自然费鞋,又舍不得扔掉破鞋,便常找她补鞋。她是我老家隔新渡河相望的白山人,年轻时与丈夫进城谋生。她说,“我靠这手缝补活挣得城隍庙门面房,还有一套住房呢。”问及乍还舍不下这活?她笑笑说:“死鬼老头子一场大病,瞧得我人财两空,又回到从前的模样了”。

贫与富,像河水中的鱼儿。众人浑水摸鱼,有的人逮着了,有的人逮着又给鱼儿溜走了,有的人没摸着鱼,把命也丢在了这条河里。小木匠碰到法子英,丢了性命。有人遇见一位姑娘,赔掉了半条命,焚毁了一个港湾。谋生也罢,谋爱也好,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世上有了弘一法师,从此再无李叔同了。

十多年前,我离别了安庆路,只有去看住在那条路上的老画家龚艺岚先生,才故地重游。龚先生是那座城市四大家族中的龚家少爷,年少时当过万人大合唱音乐指挥,1954年别人考上浙美当学生,他已是很成名的画家了,因而当了国画班班长。他仙逝当天,老伴与在海外的女儿梅子联系我,约我写篇文章,算是一种念想吧。那时,我已辗转漂泊到了江南山里,便写了《画坛师父——龚艺岚》。那段日子里, 我刚写过猝然离世的张兆玉、朱松发,一个个如此鲜活、卓有成就的艺术家如风飘过人间,写得我心力憔悴,有一个多月我都不再写作。书法名家余国松先生离世时,他的弟子李多来请我为师父写篇怀念文章,我与余先生交往甚多,一时间又涌起许多悲情来。我被摁在一条伤情的河流里,生离死别间喘不过气来。

昔日友人问我从热闹中出走,执念孤寂山野间能持否?江南岁月,我也不知往后余生是否还有梦。有月亮的夜晚,喜欢独坐院中,任院子上空那轮明月照亮我心海的每一个角落。冬日暖阳下,我挖山拉土,出力流汗,用汗水冲刷每一个毛孔里残留的尘灰。虽尚未抵达“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倒也晴耕雨读,在孤寂中打磨自己。

偶有友人从山外来访,捎来外面的风。小寒那天下午,我埋头写作时,在城里一家医院工作的小欣来九华山,转道茶溪看我,送来了酒。我开门让他们进屋坐时,他说:“我们就在外面院子里坐坐吧。”小欣客气说我“茶溪听雨”上的每篇文章必看。解封后,医院的压力大到前所未有,医护人员几乎全部沦陷羊群,很多人带病到岗。妇产科病房挤满了男病人,小儿科住进了爷爷奶奶们……他讲述亲眼目睹医护人员累晕栽倒在地的情景时,眼眶里泪水盈盈。我相信他讲的是实情,也是时下医护人员的常态。

他说刚看过我上午发的《好好的,爱自己的爸爸妈》,读到文中“眼下儿女们要想方设法在寒风冰雪中给爸爸妈妈排人间最后一次长队,方能化作一缕轻烟。”心里非常难受。他进而宽慰我说,他所在那座城市有令:自2号始,人生最后驿站必须无条件及时接受逝者,逝者亲属要等一周后去取骨灰。尽管大家隐约知道这一举措多少有些心照不宣的遗憾,特殊时期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论语》中有一则话,“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仅时光就像流水一样,我们来人世一趟,其实也就是寄身天地间,一路上忙碌劳累,给自己挣几身衣装,谋一日三餐,身外之物只是一时拥有,终究是我们借了人世间的,时候一到统统归还。谁不是来人世时自己哭一场,离别时亲友哭几声。待尘归尘土归土,儿孙讨回的那捧灰尘,也只是种象征意义上的纪念了。

我们来人间一趟,匆匆只是一个过客。寄身天地间,何事惊慌?又何必匆忙?慢下来,莫惊慌,边走边欣赏这四季风景,从四顾苍凉中遇见最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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